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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比總冠軍戰更重要 黃冠雄 -- 1996.1發表於「棒球人5」 職棒已經轟轟烈烈地打了七年了，七個夏天帶給球迷相當多的快樂，但是球迷們的要求是不斷提昇的，整個職棒環境本身確實有一些地方是可以革新的，像賽制採用上下半季制，造成了七年中有三年無總冠軍戰可看，這是令熱愛職棒的朋友們比較失望的，就如同農夫辛苦耕耘了春季和夏季，結果到了秋天，沒有什麼收成，那種有事未完的悵然所失感，的確不太好受。 慶幸的是中華聯盟同意將賽制做一些修改了，從今年開始，假如上下半季冠軍仍是同一支隊伍，那總冠軍將由全年度戰績排名前兩名的球隊來爭霸，不過排名第一的球隊只要獲得三勝即可獲得總冠軍，而排名第二的球隊要贏四場球才可以奪取錦標。這樣不修改上下半季制，也有十月盛宴，看起來好像不錯，若為了解決無總冠軍戰的問題，這是個可以接受的修正。 可是上下半季制的問題只是這樣嗎？這樣的修正就足夠完美了嗎？或許讀一讀下面的文章，大家就可以知道這個制度帶給職棒界的影響絕不是這般單純，也許應該慧棒斬情思，改成單一球季制，才可讓球迷享受更好的棒球。 上下半季制的優點是每支球隊ㄧ年會有兩次爭取冠軍的機會，兩次冠軍爭奪的過程會造成兩次的票房高潮，可是會不會因此而失去更重要的、屬於棒球的夢想、尊嚴和精神呢？ 新訂的賽制表面上每年一百場，但是上下半季的成績仍是分開計算，不是採用單一球季制，也就是一年打兩季，所以每個球隊都必須努力打好這半季五十場，這樣的比賽場數是太少了，相對來說，每一場比賽的重要性就提高了很多。 以美國來說，一年一百六十二場，每一場比賽佔成績的比重是一除以一六二，百分之零點六二，再看看日本，是一除以一百三十，百分之零點七七，而我們是一除以五十，百分之二，也就是說，台灣職棒每一場球賽結果對成績所造成的影響是美日的三倍，造成每一場比賽都很重要，每一場比賽都不可以放棄，輸了一場在勝率上就落後對手百分之四，損失甚大。整個設計就是兩次五十公尺的短跑，只求立即而明顯的效果，在這樣的環境之下，我們的職棒就有很多較不好的、奇怪的現象出現了。 觸你一萬年──觸擊太多 觸擊是個每位棒球人又恨又愛的戰術，討厭它是因為它降低了棒球的精彩度，大家都聽過「打」棒球，沒有人聽過「觸」棒球的吧。觸擊一出現，就不太看到滿場飛的小白球，只能看到一群人在投手板和本壘之間擠來擠去。王貞治就認為棒球最好看的地方在打擊，一打出去場上就會出現無限多種變化，而觸擊的結果頂多四、五種，可預測性較高，驚喜就較少出現了。 但是，觸擊戰術仍有正面的意義，它可以防止雙殺的發生，尤其是一場定生死的比賽，觸擊的使用更有相當的必要，所以在季後對決和單淘汰制的比賽中常常會出現。 職棒的生態就是每一場比賽都是關鍵，都太重要了，使得每位總教練只好把「聯賽」當作「甲子園」來打，實在是每場的勝負對名次都有極大的影響，在如此龐大的壓力下，教頭們不敢放任球員自由打擊，那等於把自己的頭顱隨便拿來豪賭，而且隨著歷年比賽的越來越激烈，觸擊使用的頻率也日漸升高，從一九九零年的每場平均零點九五次，逐年增加到一九九五年每場平均一點五七次，今年因為使用SUNUP的棒球，略微下降成為每場平均一點三六次。因此觀眾只有忍受較單調的戲碼和無趣的結局──在每當有棒子打橫時。 我這樣過了一生──板凳悲歌 不敢使用新選手，這個問題對職棒長久來說是非常大的傷害，因為再如何好的明星球員也有退休的一天，如果平時不願意花時間來培訓、磨練新秀，當王牌老去之際，接班人沒有一定的水準，職棒將會流失觀眾。何況有些球員並非實力不如人，而是上場比賽的機會太少，板凳坐久了，最後球技也被磨爛。 前巴爾的摩金鶯隊經理爾•韋伯（Earl Weaver）就會利用在球季初期讓每一位選手都上場試試，他當然知道這樣不會使他多贏幾場球，可是可利用這個機會，測試出哪一位選手今年的狀況較好，再常派他們上場，然後在球季後段把以前輸的比賽加倍討回。畢竟前一年獲得二十二勝的天王，並不代表隔年就有相當的水準，如兄弟象隊的陳義信；前一年零勝的小兵，也並不代表下一年不能飛上枝頭，一舉奪下十勝，如興農熊隊的廖俊銘。 這種在球季初期不管戰績的作法，雖然有時並未能提拔出哪些新的好球手，使得在球季中期定下的主力陣容還是和前一年相同，可是這和信任主將，只讓他們出場的意義完全不同，因為在初期測試的過程中，就已經告訴那些主戰選手，不要以為去年好的表現，就能坐穩今年的位置，不進步，還是有可能淪為後備球員，而對於那些板凳選手也能有所交代，不是不給你機會表現，而是你真的技不如人，要服氣。 尤其是測試的過程中，這些球場上的第十一人，在他們不知是否還有明天的情形下，一有機會表現，在場上絕對抱著視死如歸的驚人鬥志，可以一舉帶動球隊的士氣。如果有些球員因此冒出頭了，當真是十年板凳無人問，一朝勝投天下知，球迷們看到他們展現出夢想成真的璀璨笑容，或是留下真摯的英雄淚時，門票再貴也值得。這種人性積極進取的正面教材，放在職棒新聞版絕對比賭博新聞更有意義。 職棒七年來，較明顯麻雀變鳳凰的例子只有三位──陳憲章、劉義傳和廖俊銘，造成每年最多進步最多獎競爭性太低。在現行賽制下，建議總教練在前幾十場先公平地讓每位球員都上場，總教練雖然明知有優點在，但大都不會這麼做，因為五十場即定生死，一開始就必須全力衝刺。所以大部份的指揮官都只敢使用以往表現好的球員，球迷們也只好將就地享受著年復一年、低新鮮感的職棒。幾年後，當這批「開國元老」都退下之後，是不是又得接受那嚴重的技術落差，這蠻令人擔心的。 大聯盟Ⅲ──大逆轉或大翻船 由於台灣職棒球季短，如果一開始沒有取得領先，那幾乎確定奪冠無望了，目前職棒歷年來十四個半季中，除了今年的下半季，其餘十三個半季中最先出現魔術數字的球隊，也必然是奪去冠軍的球隊，從來沒有翻船過。今年下半季雖然時報鷹隊曾短暫浮現魔術數字，但是自從被味全龍隊超過之後，就是味全隊一路領先的情況。魔術數字大都出現在第四十場左右，也就是說，我們的職棒每年大都等於提早結束，而後段過程也往往缺少新奇。一場好電影，結局必是高潮且扣人心弦，不到最後不知結果，但職棒才到中間就可預知結果，觀眾當然會減少。 讓我們來看一些例子，一九六三年的日本，西鐵獅隊（現在西武獅子隊的前身）在七月份落後十四點五場勝差之下，奮力苦追，最後終於扳倒領先的南海鷹隊（現在福岡大榮鷹隊的前身）。 去年美國，西雅圖水手隊九月狂飆，在球賽最後一天追平了領先大半季的加州天使隊，而在加賽的那一場，水手隊在藍迪•強生（Randy Johnson）帶領下讓天使折翼，更加士氣大振，一路衝上去，季後賽將紐約洋基隊的美夢粉碎，還差一點扳下最被看好的克里夫蘭印地安人隊，這彷彿電影「大聯盟」的情節。 不論水手隊或天使隊的球迷，他們去年的冬天一定不會冷清，因為他們走過了這樣充實的棒球季──不管是快樂或悲傷。逆轉的球隊，明年一定有觀眾，翻船的球隊也絕不會被球迷遺忘，看看波士頓紅襪隊吧，好幾次在緊要關頭莫名其妙地翻了船，可是仍不會減少老美對他們的喜愛，因為「Wait Till Next Year」。然而同樣是棒球公民的台灣人，無論是置之死地而後生或是季末大崩盤，都因為賽制剝奪了球迷們享受的權利，實在可惜。 最佳男配角──誰想做看看 在上下半季制中可能會出現一個問題──全年度成績最好的球隊不能參加總冠軍戰。美國職棒在一九八一年球季中曾經發生過罷工，經過五十天的停賽後終於恢復比賽。大聯盟當時宣佈，罷工前和罷工後的成績要分開計算，球季因而分成前段和後段，季後賽由每區的前段冠軍和後段冠軍爭奪分區冠軍，分區冠軍再和另一區冠軍爭奪聯盟冠軍，聯盟冠軍再和另一聯盟冠軍參加世界大賽。 前後段冠軍爭奪分區冠軍即相同台灣職棒的上下半季冠軍爭奪年度總冠軍，可是怪事發生了，當年國家聯盟東西區最強的球隊分別是聖路易紅雀隊和辛辛那提紅人隊，他們的年度勝率是兩區最高，卻都因為沒有拿到前或後段的冠軍，只分別在前後段一樣獲得第二名，而不能參加區冠軍賽，這不但奇怪，還有一點不公平，因此上下半季制的問題還真不少。 棒球新世界，值得等待 其實職棒的上下半季完全不同於兩個年度，因為每支球隊上下半季並沒有什麼不一樣，國產球員陣容不變，洋將差不多，每個人今年的狀況在春訓時就已固定，就算是下半季會疲勞，但是你累，他也累，相對來說，各隊之間的實力並無變化。 再加上隊數的增加不會減少同一支球隊同時獲得上下半季冠軍的機率，像一九九零年到一九九二年有四隊，這情形發生一次，一九九三年到一九九六年增為六隊，卻發生兩次。 今年是第一次實施修正之後的賽制，沒有想到居然使得上半季冠軍統一獅隊，在下半季打的有氣無力，變成默契上統一隊是放棄了下半季，因為他們不在乎可以少贏一場，這樣的情況也不是球迷們樂意見到的。 以往球團贊成上下半季制，最大的理由在有兩個高潮，一九九二年和一九九四年是因兄弟象隊的球迷眾多，所以會有這種假象，而去年證明這個說法有待商榷，統一獅隊球迷並不是最多的，結果沒有明顯的高潮出現。以前日本太平洋聯盟曾經為了吸引更多的觀眾，從一九七三年開始實施上下半季制，結果大家愛看的還是中央聯盟，以至於一九八三年又恢復成單一球季制，可見得上下半季制並不會吸引球迷，內容才是抓住球迷的因素。 要改善以上的情形，最好的辦法就是廢除上下半季制，使用單一球季制，每一場球賽佔成績的比重就可以提高，變成一個長距離的比賽，球隊就不會胡亂衝撞了，一些不好的現象就可以改善。 制度的好壞會影響職棒的發展，每個球隊都想贏，不良的賽制逼使每隊除了勝負之外，看不到其他更重要的事情，如培訓新選手或是讓球員盡情發揮。每項比賽都有爭奪冠軍的過程，但不是每項比賽都有人看，重要的是在這過程中我們看到了什麼，千篇一律，上壘就觸；板凳選手，黯淡一生；強者恆強，弱肉強食，這樣的比賽真是令人沮喪。 職業棒球有其必要的社會責任和功能，除了勝負之外，更應有一些如人性光輝的事情讓球迷感受和欣賞。一個良好的賽制才有迷人的職棒，職棒是百年大事，不要為了一時，毀了永久的光榮。上下半季制的缺點是多過優點，修改賽制，救救大家的職棒，這是個誠懇的建議，有些事比總冠軍戰更重要，給我們一個沒有上下半季的棒球，給我們真正的棒球，給球迷一個歡笑、淚水和接近心靈深處的美麗棒球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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